2009年10月15日 星期四

明日扮裝終結時

A time to be born, and a time to die... A time to weep, and a time to laugh... A time to love, and a time to hate...

Ecclesiastes 3:2-8 

「生有時,死有時,哭有時,笑有時,喜愛有時,恨惡有時。」年少時讀過的經文,雖早已不再是教徒,卻仍深深烙印在心底。世間萬物彷彿皆有定局,上天早已安排好一切,無意特別眷顧任何人,連非教徒也不例外,難以隨心所欲。可我卻不甘心,總想依循內心的渴望,尋找屬於自己的出路。唯有選擇,才能讓人感到生命的主導權握在手中,真正屬於自己。

停止扮裝,可有定時?有的,我曾多次試過,如同失戀般,與某段熱情暫時告別,卻不知何日能重逢,甚至擔心此生再無相遇之日。那些停止扮裝的日子裡,我總會想起某年見到的一套淺綠色襯衫搭配白裙的套裝,至今念念不忘。那抹柔美的色彩,彷彿在嘲笑我的退縮,讓我為虛度的扮裝時光感到惋惜。我不禁自問:若年華老去,當青絲化為白雪,我還能穿上甚麼樣的女裝?難道我要扮成一位老婆婆,勉強支撐那份美麗?還是說,那便是扮裝終結之時?

「朝如青絲暮成雪,人生得意須盡歡,莫使金樽空對月。」這句詩提醒我,生命的短暫更應珍惜當下的歡愉。於是,我決定不再為終結的時刻而糾結,而是讓每一次扮裝,都成為對自己的禮讚。

扮裝的路上,最怕的莫過於意外。喵娘子曾半開玩笑地說,若我在街上不慎摔倒,脫下鞋子露出塗著紫紅色趾甲油的腳趾,怕是要引來路人側目,成何體統?我卻不以為意,笑著回應:「知道又如何?塗指甲、趾甲不過是個人喜好,就像穿耳一樣,證明不了甚麼。」我從不在日常穿著中偷偷加入女裝內衣,僅將扮裝的痕跡留於指尖與趾間,這是我對自己的小小堅持。

比起路人的目光,我更擔心獨自扮裝外出時遭遇意外。倒不是怕遇上警察——我又沒做壞事,而是擔心被聳人聽聞的記者捕風捉影,連累其他姐妹。若真有那一天,死了倒也無所謂,畢竟塵歸塵,土歸土,無需再顧慮世人的眼光。只是,若真要離開這世界,我可會想穿著女裝下葬?這問題我早已想過。為了避免突如其來的事件讓家人手足無措,我曾向喵娘子交代:我希望火化,化為灰燼,灑於紀念花園,或一些我喜歡散步的地方,如某處山坡。穿甚麼並不重要,墓碑也不必立,更別提貼上女裝照片。人生如遊戲一場,來去無痕,無需留下甚麼嚇人的痕跡。

某次與安迪共進晚餐,閒聊間他提及多年前在國外求學時的難忘經歷。他曾參加當地外籍人士舉辦的定期扮裝聚會,那裡的姐妹們親切真摯,話題不僅限於扮裝,還涉及家庭、事業與個人煩惱,宛如朋友間的溫暖相聚。即便是初次參加的他,也感受到那份發自內心的誠摯。最令他難忘的,是一位坐著輪椅的年長外籍姐妹,鼻中插著氧氣管,頭以下幾乎癱瘓,卻依然盛裝出席。他由妻子推著輪椅,精心打扮,換上女裝,臉上始終掛著滿足的微笑。那笑容,彷彿從心底綻放,純粹而真摯,令人動容。

想著那位姐妹,我彷彿看到一個真人比例的玩偶,卻充滿生命的溫度。若換作是我,或許會因病痛而喪失打扮的興致,甚至不願拖累他人。然而,這位姐妹的身軀雖被疾病禁錮,心志卻未曾動搖。他對扮裝的熱愛,超越了肉體的限制,每一次盛裝,都是對生命的擁抱。他的存在,讓我明白,真正的熱情從不因外在條件而消逝。他比我們任何人都更愛扮裝,活著的每一天,都是他用女裝書寫的勝利。

「生有時,死有時。」自出生起,我們便一步步邁向終點,許多事無法掌控。可當我再次問自己,何時會停止扮裝?答案顯而易見——從未有終結的一刻。即使我再次清空衣櫥,丟棄所有女裝,我也無法抹去那個愛扮裝的喵寶。就像一個懂得開車的人,即便沒有車,也不會忘記駕駛的技巧。我的內心從未改變,無論身上是否披著女裝,我始終是那個不折不扣的扮裝者。

扮裝不僅是外在的華服,更是內心的本真。它是我對自我的承諾,是對生活的熱愛。或許,某天我會再次停下腳步,像失戀般暫別這份熱情,但那抹淺綠色套裝的記憶,那份在鏡前綻放的喜悅,將永遠留存。明日若扮裝終結,我也要以最美的姿態,向這段旅程致敬。

向所有真心熱愛女裝的姐妹們致敬——我們的旅途,永無終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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