數星期前的一個午後,我與阿輝閒聊時,他突然說起,自己作為姐妹時所用的中文名字——「杜鵑」。我聽後忍俊不禁,脫口而出:「是小鳥還是颱風呀?」他一本正經地回應:「是花,杜鵑花。以前有段時間我用過這個名字。」我這才想起,杜鵑確是花名,帶著幾分詩意與柔美。我試探著問:「那我叫你鵑鵑好不好?」他立刻擺手,笑著說:「太肉麻了,還是叫杜鵑吧!」於是,從那天起,阿輝便成了「杜鵑」,這名字彷彿為他增添了一抹溫柔的色彩。
某個悠閒的週末,沒甚麼特別的事要做,我與阿輝決定乘巴士到他小時候住過的秀茂坪屋邨走走。那片屋邨經歷重建,早已脫胎換骨,與我從舊照片中窺見的模樣大相逕庭。新淨的街道、整潔的樓宇,少了舊日那種煙火氣息,卻多了一分現代的秩序感。阿輝望著眼前的景象,感嘆道:「這跟我小時候的記憶完全不同了。」我們漫步到一個小公園,我習慣性地四處張望,留意是否有洗手間——這是多年扮裝養成的「職業病」,總想找個地方換裝。他察覺我的目光,笑問:「又在找地方扮裝?」我點頭,半開玩笑地說:「對啊,換好衣服再到附近商場走走,嚇唬一下路人!」阿輝聽後開懷大笑,笑聲在公園裡迴盪,彷彿為這片新景增添了幾分舊日的溫度。
隨後,阿輝陪我到另一個屋邨樂華——我曾經開店的地方。那是十多年未曾踏足的土地,當我再次站在熟悉的商場,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。我指著一間現已被連鎖藥房取代的店面,對阿輝說:「這就是我當年開店的地方。」走進藥房,空間比記憶中狹小許多,牆壁上的新漆與貨架上的藥品,彷彿在提醒我時光已逝。阿輝問我:「會不會覺得傷感?」我搖搖頭,笑了笑:「不會。當年辛苦經營了那麼多年,卻在上世紀金融風暴中一無所有,就像做了一場大夢。夢醒了,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。」那段歲月改變了我的人生觀,讓我學會放下,也學會珍惜當下。
離開藥房,我開始與阿輝分享更多當年的點滴。這是我第一次向別人敞開這段隱秘的回憶,連自己都有些意外。轉角那間售賣校服與女性內衣的舊式服裝店依然屹立,我興奮地對阿輝說:「這間店我熟得很!當年我在這裡買過女裝小背心,還有那種像新娘穿的白色絲襪,特別精緻!」他聽後好奇地問:「老闆不認得你嗎?不會覺得奇怪?」我哈哈一笑:「左鄰右舍當然熟絡,誰缺零錢時還會互相幫忙。但買女裝時,老闆哪會想到是我自己穿?就算他猜到,也沒證據,奈我何呀!」阿輝被我的「狡黠」逗樂,笑聲再次響起。
繼續前行,再轉角的超市也翻新過,我回想道:「這裡我買過不少便宜絲襪,質量還不錯呢。」再往前走,經過一間鞋店,我突然想起:「對了!我還在這兒買過一雙黑色綁繩女裝短靴,穿起來特別有型。」說著說著,我才驚覺這條小小的商場,竟是我當年探索女裝世界的「秘密基地」。每件衣物、每雙鞋子,都承載著我對自我身份的試探與好奇。
那時的我,對扮裝還處於懵懂的摸索階段,心態遠不如現在成熟。當年的動機或許帶點戀物的情緒,更多是出於好奇與慾望,而非純粹為了美感或自我表達。衣著喜好也毫無章法,甚麼都想試試,牛仔裙、絲襪、高跟鞋,亂七八糟地湊在一起,毫不在意是否得體。如今的我,早已有了明確的風格,會驕傲地說:「我愛穿亮麗端莊的上班女郎套裝,優雅又自信!」回想那些孤單的日子,沒有女友,也未遇見如今的太太喵娘子,扮裝成了我陪伴自己的方式。雖然當年的「喵寶」打扮得笨拙又不夠精緻,但那些試錯與探索,卻是我走過孤獨歲月的證明。
與阿輝的這次漫步,像是一場穿越時光的旅程,讓我重新拾起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。它們或許不夠完美,卻拼湊出屬於我的獨特故事。阿輝的笑聲、舊屋邨的變遷、當年買女裝的忐忑與雀躍,都在這一刻交織成一幅絢麗的畫卷。我望著身旁的阿輝,心想,或許每個人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秘密旅程,等待被分享、被理解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