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月13日 星期三

迷離倘恍Ⅱ

迷離倘恍Ⅱ──像自己的人

星空下的平原,夜風輕拂,帶來一絲涼意。我和他並肩坐在草地上,彼此的沉默中彷彿藏著無數未說出口的心事。我點點頭,試圖延續剛才的對話,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堅定:「在日常生活中,我們總在不同的角色間穿梭。對父母,我們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;在職場,我們是兢兢業業的同事;在車廂裡,我們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乘客。我們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模樣,每個人的眼中,我們都是不同的自己。我有個妻子,她知道我喜歡扮裝,但即便她知道,我也不會刻意在她面前展現那個模樣。就像,假設——純粹假設——如果我父親也愛扮裝,我或許會理解,但絕不會想去看他扮裝後的樣子。道理是一樣的,在妻子面前,我是她的丈夫,不是女裝的我。所以,即便是扮裝的我,也會感到孤獨。我一直希望能認識一些談得來的姐妹——這是我對其他扮裝者的親暱稱呼。可惜,尋找知己的路上,我碰過太多釘子。真心交朋友的人太少,不是沒有,但總是難尋。我越是渴望找到一個能懂我的人,就越覺得孤獨加倍。會想,世上真的沒有一個像自己的人嗎?」

我小心翼翼地試圖引導他,想知道他是否也有同樣的困惑,是否和我一樣,在這份迷惘中掙扎。他靜靜地聽著,目光仍停留在遠方的星空,輕聲說:「像自己又怎樣呢?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我?」

他的話語淡然,卻帶著一絲無奈。我笑了笑,試圖讓氣氛輕鬆些:「我現在學會用平常心交朋友,一切隨緣,不求甚麼目的,也不期待甚麼收穫。當然,能否深交,還得看彼此的默契。我也希望能有個志趣相投的知己,談談彼此的心事。至於能不能被理解,關鍵在於雙方願意分享多少。你不說,我也無法懂你;我若不敞開心扉,你又怎會了解我?跟你聊這些,其實也在幫我自己梳理內心的想法,讓我更明白自己。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?」

我試著鼓勵他多說一些,期待他能卸下防備,分享更多屬於他的故事。可他似乎有所保留,回答總是流於表面,彷彿在刻意迴避更深的交流。我心裡暗暗揣測,或許他本就是這樣謹慎的人,又或許,他還沒準備好打開心扉。

他搖搖頭,語氣帶著一絲疲憊:「唉,我有點自我放棄了。歲月無情,現實更無情,人生好像總是充滿無奈和遺憾。」

我低頭,手指輕輕掃過草地,驚起一隻不知名的小蟲,振翅飛入夜色。我笑著安慰道:「你說自己大不如前,我也覺得自己不如從前呢!前陣子秋天初涼,我本想穿上那條唯一的迷你牛仔裙,搭配一雙靴子,想像自己能重現去年的風采。可惜,裙子硬是拉不上臀部,哈哈!想當年,這裙子可是合身得很。我可以選擇嘆息,但最後我還是笑了,笑自己這一年放縱的吃喝。」我頓了頓,語氣輕快了些:「不過說真的,穿不上裙子不只是因為胖了,還有時間的流逝、生活的改變。我猜你應該比我年輕,怎麼就這麼快認命了呢?我覺得,與其認命,不如把這份無奈化作動力,去追求讓自己快樂的事。改變總是有些難度的,但如果有個人能互相勉勵,會不會容易一些?你說呢?」

我刻意避開深入討論衣裙或扮裝的話題,擔心這樣的話題會觸及他的傷口,讓他更感失落。相反,我試著用輕鬆的語氣,傳遞一點積極的能量。

然而,他似乎並未被我的話打動,話題一轉,語氣更顯沉重:「有時候,我覺得自己很混亂,這個我像是活在一個錯誤的身體裡。我不敢對任何人傾訴,無論我如何努力扮演社會期待的角色,我永遠無法成為別人眼中的『正常人』。這樣下去,恐怕很難找到一個真正的伴侶。我想,我大概注定要孤獨終生了。」

他的話像一陣冷風,讓我心頭一緊。我望著他,星光映在他眼底,卻掩不住那份深深的孤寂。我沉默了片刻,然後輕聲說:「或許,我們都在尋找一個能接納全部自己的地方。孤獨確實讓人難受,但此刻,我們不正在這片星空下分享彼此的心事嗎?這已經是一個開始了,對吧?」

夜色更深,草地的清香在空氣中瀰漫。我們之間的對話,像是一場未完的旅程,緩緩在星空下延續。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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